『生命太痛苦了!如果可以,我只想活到20歲。過多的生命,只怕自己無法承受。』
Lily,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。不管別人怎麼說,她悲觀的情愫,總是繚繞在的生活插曲,像是無盡的夢靨,讓自己醒不來,也睡不著。
開始和她捻熟,是在開學之後一個月,因為她無預警的連續兩天缺席。我有點擔心,因為她連一通電話都沒打來跟班導請假,這時班上有謠傳說她因為升學壓力大,可能又熬不過這學期。
我坐在她隔一排的座位附近,我覺得她是是哪種不管怎麼晚到校,一定會在打鐘前走進到教室。缺席,實在不像她的個性。
後來,下課時間臨時決定打電話去她家,她媽媽說她重感冒正在休息,不方便接電話,要我們在吃中飯時間再撥過來,又請我幫忙跟老師請假。傍晚下課,我約了娟,說要去探望她,反正回家順路,我們不請自請的舉動讓她和她的家人都嚇了一跳。
雖然看到妳媽訝異的表情,卻也能馬上鎮定的招呼我們,讓我們跟妳說說話。
我覺得,妳的臉色,太慘白,這絕對不是一般感冒。
Lily帶我們進到她的房間,我覺得房間很別緻,要先攀個小小的樓梯才能上到閣樓的房間。我興奮的說:這是我夢想中的房間,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住在閣樓裡,像『小天使』裡頭那個小蓮的房間。當然,如果房子是在瑞士,有個好視野和可以吹進新鮮空氣的窗子,那會更好。
Lily取笑我在作夢白日夢,臉上笑容的線條,有點勉強。我清楚的知道,她很想笑,只是臉部的肌肉已經忘了笑的方法,所以表情會有點僵硬,沒關係,我會習慣的。
突然發現Lily的左手腕,有些傷痕,問她是怎麼了。只見她閃爍的眼神和言詞,說是昨天晚上因為頭暈,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下來刮傷的。她還刻意指出,那梯子上老舊的木板上,突起屑屑的部分解釋著。
我相信妳,打從心底相信。
隔天,Lily居然很早就到校,穿帶整齊地,似乎精心打扮過。這不是她的作風,我心裡總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兒。Lily說我很神經過敏,無聊沒事整天都在觀察她。整天看下來,她到底是哪裡不對,我也說不清楚。第六感告訴我,事情絕對沒那麼簡單。
傍晚下課時,Lily賴在她的座位上,彆扭的說她不想回家,我知道,事情一定有蹊翹。所以決定留下來陪她,雖然她堅持請我離開。
不知怎麼,我就是不想這樣走開,乾脆死皮賴臉的留在自己的位子上,也不想跟多說話,只是在她的身邊默默的陪著。
她說她喜歡上學,至少從外表表現出來上學是一件快樂的事情。
然後壓抑不住眼淚,在我面前潰堤,我趕忙安慰著她,叫她不要哭。
『妳不瞭解,我心裡好苦。我不想回家,怎麼辦,我快窒息了。誰來救救我?』她不斷的反覆著這幾句,近乎歇斯底里。
我只能撫著她的背,安慰著她,叫她不要哭。
約莫哭了十分鐘吧,Lily從嚎啕大哭轉為啜泣,斷斷續續的抽蓄著。
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問:「妳會不會覺得我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?我告訴妳,其實,那都是虛偽的假象。大人都是虛偽的,妳們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。」麗莉等不及我回答,自顧自個的說出心底的苦悶。
「妳要不要說出來?說出來會比較舒服一點。」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,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。我想:這麼說的話,或許她會覺得舒服點。
她用力扯開左手上的手帕,秀出上面的傷痕。第一次看到這樣怵目驚心的傷痕,像是刀不規律的在手上來回的劃著,不是真正想了結生命,而是一種洩憤。
「其實,我不是感冒,我是自殺,這是我割腕的痕跡。我吞了我媽的安眠藥,我早就不想活了,人活著真的很痛苦。她沒有勇氣承認自己的女兒自殺,就因為她不願意承認她自己是一個失敗的母親。」她像是揭發弊案的受害者,泣訴著她所受到的委屈。
我心裡之前的疑慮,終於有了答案,但是我還是相信妳,妳所說的每一句話。
我故做鎮定,因為我從來沒有遇過會自殺的朋友,我該怎麼幫她?
我選擇了沉默,靜靜的聽她說話,那天,我們離開學校的時候,已經是晚上七點了。
因為擔心她不願意回家,堅持要陪著她走回家,心裡卻因為她的話,越接近她家,讓我的腳步變的越沉重。
「真希望我就叫做喬,可以堅強一點。」安全送她回到家之後,我回想起剛剛她對我說的話。
「小婦人裡的那個喬嗎?」我也欣賞那個喬。
她點點頭。
「這樣子好了,我以後叫妳喬,如何?」我說。
「好啊~」她笑了,這是她幾天以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容。
「妳呢?妳有沒有想叫什麼名字?」她問我。
「我想叫吉米,可是幾乎全世界的人都叫吉米,不然…叫做班好了。」
從那天開始,我們有了專屬的名字,只用在我們很私人的時候,傳紙條、寫信的時候,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我們就活在屬於我們自己建造的世界?
那個世界,會不會因為我們長大,而漸漸消失?
阿布
April 8、2003